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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?zhí)煊樱粋€自稱李白再世成功概率只有50億分之一的男人，一個立志要推動詩歌改革的人，一個號稱古來詩風(fēng)與精神之集大成者，在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中被怒罵批判。筆者在看了他很多詩歌作品和《北海詩話》后，深覺此子不凡，整個詩集水平線非常高。可能我們真的在錯失一個百年難遇的曠世之才！

曾有人問張?zhí)煊樱骸拔液芎闷婺愕淖孕啪烤箒碜栽从谀睦铮呛衲樒幔俊彼卮鹫f：“自信來源于三個方面——理論自信、道路自信和實(shí)踐自信”。張?zhí)煊蛹戎鲝堅(jiān)娫~改革，又不反對寫格律詩；他在詩詞改革中，主張?jiān)姙檎趔w（即格律體保留對仗，取消粘對韻腳，相當(dāng)于把打油詩人納入正音體了），詞為自度體（很多人已經(jīng)提出來了，格式根據(jù)內(nèi)容自創(chuàng)），理論支撐在《北海詩話》中，此處暫不討論。本次只看他的實(shí)踐作品水平，若張?zhí)煊优c李白硬剛的話，到底勝負(fù)幾何？本次從三個維度進(jìn)行對比，各位看官請上眼：

一、七言絕句：李白優(yōu)秀的七絕很多，其中《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》這首從流傳廣度和詩中表現(xiàn)出的優(yōu)美意象、高遠(yuǎn)境界，可以算其代表作了。現(xiàn)在看到的張?zhí)煊拥慕^句比較好的應(yīng)該是《晚望華山》，兩首如下：

《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》—李白

故人西辭黃鶴樓，煙花三月下?lián)P州。

孤帆遠(yuǎn)影碧空盡，唯見長江天際流。

《晚望華山》—張?zhí)煊?/strong>

神峰奇氣倚天外，浩柱云落滄海間。

千鴻飛影無征鳥，唯見煙雨滿華山。

張?zhí)煊又鲝埓騽尤诵臑樽髟姷谝灰x，可以根據(jù)表達(dá)所需自然破格律，故這首沒有按照格律來寫，按他的說法這首算正音體，李白其詩也有出律之處，我們權(quán)且都當(dāng)作古絕句（雖比較少，但也有）來看。體裁和格律問題后面不再討論，只看內(nèi)容表達(dá)水平，這才是根本。李白之詩，前兩句優(yōu)美自然，既充滿人情味兒又富有仙氣（“遙見仙人彩云里”反而沒有仙氣，這是說瞎話），后兩句白描手法，寫出孤帆遠(yuǎn)逝天際，只余送別者的敬仰之情。此聯(lián)真是超逸塵外，境界高遠(yuǎn)，同時充滿象征意味。張?zhí)煊又姡瑧?yīng)該是寫傍晚時分雨中的華山景象，整首都用白描手法，略帶些想象，前兩句直是上天入地，境界博大，道出了西岳華山的崢嶸景象，今后描寫華山之詩，恐怕很難有出其右者。“倚天”兩字應(yīng)出自宋玉《大言賦》：“長劍耿耿倚天外”，金庸先生的“倚天劍”或也出自此典。后兩句寫眾多飛鳥沒入華山之景，真是吞并萬物，同樣充滿象征意味。縱觀兩詩，一個從人間寫到超脫塵世，一個從天地之外寫到融匯人間，李詩成線，一路上行，張?jiān)姵审w，一路匯聚，一個是高超，一個是容納，一個浪漫且超逸，一個博大而神秘，兩詩體現(xiàn)了二者的人格特征與異同之處，同時體現(xiàn)了二人所處的時代的特征。兩詩都是典型的盛唐氣象，筆者認(rèn)為不分伯仲。二人都沒有用其他筆法，以白描為主。王國維說：“詞以境界為上，有境界者自成高格。”一旦形成境界，所有技巧都無足輕重。可能有人舉例太白的《望廬山瀑布》，這首后兩句氣勢恢宏，雖使用想象夸張手法，但沒有形成境界，止于描寫。前兩句稍顯氣力不足，所以未以此作為對比。

二．五律（音）：李白天生不受拘束，所作律詩少，很多選本中認(rèn)為《送友人》可算其五律最佳之作，張?zhí)煊涌蛇x其《北漂》第三首：

《送友人》——李白

青山橫北郭，白水繞東城。

此地一為別，孤蓬萬里征。

浮云游子意，落日故人情。

揮手自茲去，蕭蕭班馬鳴。

《北漂》（三）——張?zhí)煊?/strong>

一城車馬鳴，千里霓虹燈。

竟是天涯路，與君又重逢。

客心同月滿，離愁共潮生。

不堪濁酒意，揮手駐西風(fēng)。

李白的《送友人》屬于律詩中的偷春體，即首聯(lián)對仗，次聯(lián)不對仗，張?zhí)煊拥摹侗逼罚瑢儆谄湔趔w中的變格，也是把第二聯(lián)對仗挪到了首聯(lián)，與偷春體類似（格律體中的五律與正音體中的五音相對應(yīng)）。李詩直寫送別友人，張?jiān)姙楫惖刂胤旰蟠掖宜蛣e，主題類似。縱觀兩詩，都屬于情真意切，情景交融，感人肺腑之作，且感情自然流露，不事雕琢。最后一聯(lián)異曲同工，融情于景，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也。首聯(lián)相比，李詩色調(diào)較張?jiān)娒鼷悾瑥堅(jiān)娐曄褫^李詩豐富，但都是為人物出場作鋪墊，李詩明麗的色調(diào)中和了分離的傷感，張?jiān)娛忞s的聲像加重了相逢的愁緒，李詩充滿了天地之大不何所從的漂泊感，張?jiān)姵錆M了身處喧鬧繁華之處卻無所皈依的失落感。李詩是農(nóng)耕文明，張?jiān)娛枪I(yè)文明，前者孤寂且茫然，后者忙迫而疲憊，然情感主題都是一個字——愁。二者鮮明的體現(xiàn)了各自的時代特色。水平無明顯差異，若有，太白送別在白天，所構(gòu)造之景要更鮮明一些。另外說一句，當(dāng)一首作品能直抵人心時，像煉字煉句、想象、夸張、比喻等各種技巧皆不再重要。

三、七律：李白七律體甚少，公認(rèn)最好之作要屬《登金陵鳳凰臺》，屬于登高懷古題材，張?zhí)煊悠呗桑ㄒ簦w也不多，暫選其相似題材《登大雁塔》（這首反而是格律詩），非筆者故意而為，太白鳳凰臺此作又屬于拗體詩，即不符合格律平仄。兩首如下：

《登金陵鳳凰臺》——李白

鳳凰臺上鳳凰游，鳳去臺空江自流。

吳宮花草埋幽徑，晉代衣冠成古丘。

三山半落青天外，二水中分白鷺洲。

總為浮云能蔽日，長安不見使人愁。

《登大雁塔》——張?zhí)煊?/strong>

拜登古塔日初落，世事人間復(fù)幾何。

萬里披塵終得道，十年面壁苦成佛。

中原北望關(guān)山眾，鴻雁紛征滄海賒。

玉宇浮云空滿目，繁華夢里起風(fēng)波。

太白此詩大家已經(jīng)很熟悉了，相傳為模仿崔浩《黃鶴樓》之作，是李白登六朝古都金陵（南京）的鳳凰臺時所作，其中“鳳去臺空江自流”將崔浩“黃鶴一去不復(fù)返，白云千載空悠悠”兩句濃縮為一句，相比而言詩味兒大打折扣，顯得有些局促。“吳宮花草埋幽徑，晉代衣冠成古丘。”同寫歷史變遷，雖不算合掌，但本義有些重復(fù)。太白整首詩，意韻悠遠(yuǎn)，色調(diào)明麗，語言婉轉(zhuǎn)流暢，音節(jié)和諧，自是太白本色。但問題是景色描寫太美，沖淡了傷感氣氛，寫歷史卻不夠沉痛，寫心中憂愁卻不夠深刻。張?zhí)煊又姡瑸榈情L安（今西安）大雁塔懷古所作，大雁塔為唐長安時期文化勝地，是玄奘跋跋山涉水西行取經(jīng)，歷時17年返回長安后在大慈恩寺中主持建造。之后玄奘在此翻譯經(jīng)文，創(chuàng)立了佛家八大派系之一的唯識宗。當(dāng)時文人皆喜游覽此處，高中進(jìn)士者便至此處“雁塔題名”，張?zhí)煊哟嗽娨环矫鎸π什晃菲D險，苦道行役以求取真經(jīng)的精神表示贊嘆與景仰，一方面對自己未來的前途進(jìn)行展望（可能預(yù)料到自己的人生之路不好走）。首聯(lián)感嘆人世滄桑變化，頸聯(lián)“萬里披塵終得道，十年面壁苦成佛。”一句高度概括了玄奘問道求索、艱苦卓絕的一生，玄奘創(chuàng)立了唯識宗，張?zhí)煊右瞥稣趔w，開宗立派之意，異曲同工，此處張?zhí)煊优c玄奘人格合二為一；“中原北望關(guān)山眾，鴻雁紛征滄海賒”寫未來行路之艱阻，真是關(guān)山大海，征雁于途；因上聯(lián)已有不畏萬難之精神，故下聯(lián)才擔(dān)得起這重關(guān)險隘。李張二人，前者重在感懷歷史，后者重在朝圣問道，前者站在金陵望長安，后者站在長安望北京，時代的重心隨歷史發(fā)生了遷移。最后一聯(lián)，李白是回顧歷史瞻望前途，心中愁緒揮之不去；張?zhí)煊邮敲髦接谢ⅲ蚧⑸叫小？傮w上李詩音韻流暢，張?jiān)婄H鏘頓挫，李詩勝在自然，張?jiān)妱僭诹α俊５钤姂压哦粔驅(qū)Ｐ模袊@歷史而不夠沉重，整首詩主題思想與表現(xiàn)方式發(fā)生沖突，故較張?jiān)娐溆谙鲁恕執(zhí)煊尤娭髦妓枷肱c意境完全統(tǒng)一，氣脈充盈，筋節(jié)動蕩，骨力遒勁，沒想到竟是以大家常說的太白之“氣”取勝太白（網(wǎng)上說鳳凰臺此詩是以氣奪人，是錯誤的）。張?zhí)煊哟嗽娡瑫r融合了太白的“縱橫豪邁之氣”和杜甫的“沉郁頓挫之風(fēng)”。另外，張?zhí)煊釉娭斜憩F(xiàn)的問道與求索精神，在古來詩歌中非常稀有，屬于上承屈原，相對于飄逸浪漫、曠達(dá)豪放、含蓄沖淡、婉約朦朧等精神風(fēng)貌，是對人生真正有積極意義的。

另放兩首二人的其它七言體，暫不解讀，大家自行體會兩人風(fēng)格的異同：

《鸚鵡洲》——李白

鸚鵡來過吳江水，江上洲傳鸚鵡名。

鸚鵡西飛隴山去，芳洲之樹何青青。

煙開蘭葉香風(fēng)暖，岸夾桃花錦浪生。

遷客此時徒極目，長洲孤月向誰明。

《春游》——張?zhí)煊?/strong>

又見長安四月天，春江華葉何紛紛。

遠(yuǎn)行游子心飄蕩，結(jié)伴情侶影相歡。

碧水清流逐塵去，晚風(fēng)落日帶愁還。

十年銷盡紅顏鬢，高城云路滿飛軒！

文章最后，張?zhí)煊佑矂偫畎祝蠹矣X得誰勝誰負(fù)？